美元，是國際貿易支付、國際儲備的主要貨幣。上世紀40年代以來，美元作為世界外匯交易占比之冠的地位一直無可撼動。

在8月底剛結束的南非金磚峰會上，“推行建立金磚共同貨幣”的議題成了全球關注的焦點。一時間，外界對“金磚幣能否撼動美元”的爭論與猜測漫天而起。

《鳳凰聚焦》節目組走進南非，深入探訪了在當地從事對外貿易的一線體驗者，他們是如何看待美元和金磚國共同貨幣的呢？目前金磚國對于探索美元替代品的嘗試又到了怎樣的階段？

(資料圖片僅供參考)

1

非洲大陸的最南端，印度洋與大西洋的環抱中，南非——這個物種和環境都堪稱多元的“彩虹之國”，從不缺少自然之神的眷顧。

這個秋天，南非西北部的小鎮塔翁，正處在忙碌的播種季。全球稀有的地中海氣候讓這里的冬季溫潤多雨，夏季則炎熱干燥，是南非最穩定的小麥產地之一。

在農業公司進出口公司工作的約吉斯，時常穿梭在各個小麥出產地考察。在南非，從麥田出發，成熟的麥粒不僅會出現在本地人的餐桌，也天生承載著貿易的使命。

2023年金磚國家擴員后，金磚國家的人口總量已經超過36億，占全球人口總數的近半成，如此大體量的跨境貿易，要使用哪種貨幣進行結算呢？

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 世界經濟與發展研究所所長 劉飛濤：

“不光是金磚國家之間，全世界之間主要的支付體系，也是美元。”

2

美元，全球外匯儲值最多的貨幣。根據環球銀行間金融通訊協會SWIFT的數據顯示，截至2023年6月，美元在全球總結算額中所占比例為42.02%，幾乎是歐元、英鎊和日元的總和。

2022年3月，為了應對美國國內的通脹，美聯儲開啟了40年來節奏最快的加息操作，將聯邦基金利率從最初的零利率提升到約5%。此舉吸引了不少追求高回報的國際資金向美國市場回流。

但對于像南非這樣的新興經濟體來說，則面臨著本國貨幣面臨著貶值壓力。2023年9月，南非的本國貨幣蘭特兌換美元匯率，已經跌至兩年來的新低。

新南方政策中心高級研究員 中國外交學院客座教授 馬庫斯?德弗雷塔斯：

“只要還在用美元，就有可能面臨限制，因為這取決于美國政府的意愿。”

俄烏沖突爆發后，美國將俄羅斯從SWIFT系統中剔除，世界銀行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也終止與俄羅斯的項目與政策合作。

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 世界經濟與發展研究所所長 劉飛濤：

“世界各國苦美元霸權太久了。俄羅斯已經被美國封鎖成了一個金融孤島。”

2023年8月，巴西總統盧拉在南非出席金磚國家峰會期間，向包括新成員在內的金磚國家，發出了創立“共同貨幣”的呼吁。

新南方政策中心高級研究員 中國外交學院客座教授 馬庫斯?德弗雷塔斯：

“美國是發行美元的國家，因此獲得了過高的特權。這是一個影響全球南方的問題，也是為什么我們努力尋找美元之外的替代品。”

3

不過，想要真正建立一種得到共同認可的貨幣，恐怕并不那么容易。

今年的金磚峰會舉辦前，印度外交部長蘇杰生就曾表示，相比于共建金磚貨幣，印度將更致力于推動印度盧比的國際化。

中國人民大學 國際關系學院副院長 國際貨幣所特聘研究員 翟東升：

“金磚國家的經濟性質、參與世界市場體系的方式、國際收支狀況、國際競爭力大不一樣，如何能設計一種公平合理、可持續的貨幣體系，顯然是不容易的。”

2023年的金磚國家峰會上，相比于探討建立“共同貨幣”，包括六個新增成員國在內的參會國，都對進行本幣交易和建立金磚國家間的支付系統，進行了深入探討。

2022年12月，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訪在受邀訪問沙特阿拉伯時，曾同步與阿聯酋等海灣國家舉行高峰會。外界分析，沙特政府正在與中國政府展開積極談判，考慮與中國的部分石油貿易，從美元改由人民幣計價。

2023年，作為新成員加入金磚集團的沙特、伊朗和阿聯酋，都名列全球石油儲量前十位，如若本幣結算與金磚內部支付體系順利推進，則可能對長久以來石油以美元計價的機制，實現翻轉。

新南方政策中心高級研究員 中國外交學院客座教授 馬庫斯?德弗雷塔斯：

“這是金磚作為一個集體的優勢，商人面臨的挑戰是對美元的依賴，作為商人，籃子中的貨幣越多越好。”

4

2010年躋身“金磚國家”行列的南非,是非洲最發達的經濟體。然而，“能源危機”卻令這個美麗的國度在黑暗中徘徊已久。

危機促使南非將目光投向了新能源領域，這也給一些創業者帶來了機遇，在南非生活學習了十多年的陳勤，就是其中之一。

雖然中國的新能源產品在南非擁有巨大優勢，但跨國貿易帶來的匯率波動，卻時常令陳勤這樣的從業者“如履薄冰”。

南非新能源創業者 陳勤：

“用人民幣報價，用蘭特銷售，中間貿易結算用美元。以至于下訂單時是一個價格，送貨時有可能是另一個價格，造成匯率方面的損失。”

5

美元的崛起并非一蹴而就。18世紀，大英帝國的英鎊占據著主導，一直到20世紀，英鎊都坐擁統治地位。而兩次規模空前的世界大戰，不僅讓全球秩序重新洗牌，也令英鎊不得不將霸主地位拱手相讓。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之后，美國成了全球黃金儲備最多的國家。1944 年，44個國家的代表齊聚美國新罕布什爾州的布雷頓森林小鎮，商討戰后全球經濟金融治理架構。會議決定以美元作為國際儲備貨幣，美元直接與黃金掛鉤，各國貨幣則與美元掛鉤，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布雷頓森林體系”，也是美元“走上神壇”的開端。

而“布雷頓森林體系”先天的缺陷卻使得這一制度難以維系，美元擁有美國和世界貨幣的”雙重身份”，使其陷入進退兩難之地：如果要滿足世界經濟增長，美元的供應需要不斷增長；而美元供給不斷增長，又會導致美元與黃金兌換難以維持，這就是經濟學里著名的“特里芬悖論”。

中國人民大學 國際關系學院副院長 國際貨幣所特聘研究員 翟東升：

“二戰后，美國的黃金儲備占全球四分之三，但再多也是個絕對值，是有限的。但其他國家的信用創造是無窮的，用無窮去兌付有限，必然導致有限的黃金儲備枯竭和崩潰。”

法國前總統戴高樂就曾一針見血地指出，“布雷頓森林體系”賦予了美元過度的特權。

中國人民大學 國際關系學院副院長 國際貨幣所特聘研究員 翟東升：

“這個貨幣體系把美國從人變成了神, 它像神一樣，打個響指說‘要錢’，就有錢。”

6

1967年，戴高樂掀起一股“去美元化”的浪潮。他責令法國央行將所持美元全部兌換成黃金，甚至揚言將親自駕駛軍艦到美國去運回本屬于法國的黃金。歐洲多國隨后紛紛效仿，一時之間，黃金炙手可熱。

1971年，時任美國總統尼克松單方面宣布，暫停與外國央行按協議兌換美元和黃金。在全球的震驚之中，“布雷頓森林體系”土崩瓦解。

然而“布雷頓森林體系”的瓦解非但沒有將美元“拉下神壇”，還令美元擺脫了黃金儲備的束縛。

中國人民大學 國際關系學院副院長 國際貨幣所特聘研究員 翟東升：

“美國違約但又不受懲罰，1971年美元霸權真正登基。美元原本是黃金的仆人，但它篡位了，披上黃金的外衣，冒充全球貨幣。美金是個不請自來的篡位者。”

7

在美元與黃金“脫鉤”后，美國又趁勢建立起“石油美元”體系。20世紀70年代，為了換取美國的安全保護，沙特同意以美元作為國際石油交易的結算貨幣，隨即一系列“歐佩克”國家紛紛響應，美元成功與石油“掛鉤”。

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 世界經濟與發展研究所所長 劉飛濤：

“‘石油美元’是美元霸權的基礎。”

而隨著世界逐漸走向多極化，支撐“石油美元”霸權的基石在國際局勢的風云變幻中搖搖欲墜。

2022年，美元在各國央行中的外匯儲備占比為59%，雖然目前美元在國際貨幣體系中仍占據絕對主導，然而，早在2000年，這一數字曾高達72%。

歷史上，關于美元霸權崩塌的預言不絕于耳,“去美元化”的浪潮去而復返，而距離美元真正“走下神壇”究竟還有多遠？

中國人民大學 國際關系學院副院長 國際貨幣所特聘研究員 翟東升：

“想要推翻美元霸權太難了，幾乎不可能。必須用差異化競爭。美元不需要兌付，那搞一個有硬通貨兌付的，信用比美元強，才能推翻美元霸權。”

目前，金磚國家正在醞釀的“共同貨幣”一直被外界視為對抗美元霸權的有力競爭者，而多次公開呼吁創建“共同貨幣”的巴西總統盧拉則強調，推行“共同貨幣”并不等于“抵制”美元，而是為了促進金磚國家之間的貿易。

新南方政策中心高級研究員 中國外交學院客座教授 馬庫斯?德弗雷塔斯：

“金磚國家最終會意識到，團結能讓大家變得強大，為何不使用或創造更多替代品，讓邊際增長轉變成為指數級增長？”

當地時間9月4日，據巴西媒體報道，巴西紙漿企業埃爾多拉多公司在對華出口紙漿時，首次使用了人民幣作為貿易結算貨幣。近期，金磚國家組織成員都在大力推動跨境貿易中本幣結算的使用。

“撼動美元”雖然不能在短時間內完成，但各國“減少對美元依賴”的意識已經覺醒，并正以力所能及的節奏和方式，開啟著“美元替代”的世界貿易新篇章。

制作人：鐘金梅

主編：岳夢穎 肖茜雅 李思媛

編輯：丁筱

關鍵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