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網《風暴眼》欄目

作者｜王道語編輯｜沙瓊策劃｜鳳凰網健康

三八國際婦女節帶火了一大波女性產品，加上春季氣溫升高，減肥產品也隨之火爆。

然而，憑借“口服玻尿酸”在時尚美容圈里火了一把的華熙生物，在同屬女性爆品消費的減肥產品賽道上，卻遭遇了“滑鐵盧”——

鳳凰網《風暴眼》查詢國內多個網購平臺后發現，華熙生物旗下主打功能食品的黑零品牌中的一款名為“華熙生物黑零白蕓豆壓片糖果（平臺后綴為‘口服玻尿酸、咖啡粉熱控豆、碳水阻斷片’）”自上線以來，其產品的總銷量不到1萬。

對于春季減肥旺季來說，這個銷量可以說是很慘淡了！

淘寶購物平臺黑零旗艦店截圖

主打“體重管理”白蕓豆真有這么神嗎？

在淘寶平臺上黑零旗艦店的商品介紹中，對“白蕓豆壓片糖果”是如此描述的——“餐前兩粒、干翻卡路里”、“體重管理新體驗”、“吃貨輕松管理體重”、“海吃自由，守護吃貨快樂”、“輕盈兩粒，油膩無懼”等，雖然沒有明確指出減肥功效，但每一句宣傳語都飽含減肥元素。

此外，還醒目標注了該產品所包含的四大成分“玻尿酸”、“白蕓豆提取物”、“羅伊氏乳酸菌”、“綠咖啡粉”，并為之總結出“三步阻斷，兩步守護”的宣傳語。

淘寶平臺的黑零旗艦店“黑零白蕓豆壓片糖果”商品介紹截圖

淘寶平臺黑零官方旗艦店“白蕓豆壓片糖果”在三八婦女節前后的銷量對比截圖

然而消費者似乎并不是很買賬。該糖果的兩款不同組合的產品在該平臺的總銷量僅為9941（8338+1603）件。在其京東自營官方旗艦店上目前看不到詳細數據，但評價數超2萬。即便這些數據總和，對比華熙生物發家的玻尿酸護膚品仍顯得很慘淡。

鳳凰網《風暴眼》發現，有部分網購用戶在產品評價中提出了質疑，黑零旗艦店客服則在回復中表示，“這款白蕓豆有助于阻斷淀粉吸收，但可能因為每個人體質不同，吸收效果則不同”。

淘寶黑零旗艦店的黑零“白蕓豆壓片糖果”客服回應網友質疑截圖

黑零“白蕓豆壓片糖果”，在產品介紹中明確說明是“非藥品、非保健食品”，并且生產許可證編號所對應的產品分類也是為“糖果、壓片糖果”，那么，它怎么能達到管理體重的功效呢？

鳳凰網《風暴眼》在檢索了大量研究資料之后發現，僅僅從該產品所標稱的主要產品成分及其單品含量，任何一項的減肥學術理論效果截至目前都存在很大爭議。

首先，從產品命名中可以明顯看出，該產品第一個關鍵詞就是白蕓豆提取物。一般而言，指向性為減肥功能的白蕓豆提取物是指所謂的“白蕓豆碳水阻斷劑”，其關鍵作用的成分是α-淀粉酶抑制劑。

這種成分和減肥的關聯由來已久。早在2006年，經過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審查，白蕓豆提取物被允許宣傳以下兩種功能：“可能會減少酶對膳食中淀粉的消化”、“當與合理的飲食和鍛煉計劃結合使用時，可能有助于控制體重”。

但不幸的是，歐洲食品安全局（EFSA）2014年公開表示，“沒有足夠的證據確定食用白蕓豆提取物與減輕體重之間的因果關系”。

鳳凰網《風暴眼》發現，黑零白蕓豆壓片糖果產品包裝盒上，有著醒目的“華熙生物”封標，并明確標注了該產品一盒共含白蕓豆提取物2000mg（20片，每片0.6g，即600mg），且每片糖果含1.8mg透明質酸鈉。宣傳語中提到的“三步阻斷”中可能指向的綠咖啡粉和羅伊氏乳酸菌，卻沒有標注具體含量。

據國外一項研究顯示，長期每天服用700-1050mg劑量的綠咖啡豆萃取物，可起到一定的減脂效果。這主要是萃取的綠咖啡豆中的綠原酸的功效。但需要注意的是，綠咖啡粉和綠原酸并不能直接劃等號。所以，黑零白蕓豆壓片糖果每片中綠原酸的含量就是一個謎了。

網購平臺產品頁面中的“三步阻斷”，還有一個指向“羅伊氏乳酸菌”，應為羅伊氏乳桿菌GMNL-263。有曝料人在黑零微信官方小程序上購買了黑零白蕓豆壓片糖果，實物產品外包裝上的成分表中亦證實了這一點。

根據相關研究，作為益生菌的一種，羅伊氏乳酸菌確實具有一定的減肥功效，不過亦有規范使用量及適用人群的限定。

經過數十年保健食品的宣傳洗禮，國內消費者已經深信“脫離劑量談功效就是耍流氓”，但偏偏對于α-淀粉酶抑制劑的減肥有效劑量，目前行業內亦沒有統一標準。

但這些學術研究結果并不能阻擋住α-淀粉酶抑制劑在國內被熱炒的腳步。

據鳳凰網《風暴眼》不完全統計，在市面上打著白蕓豆提取物減肥名號的產品有近百種，且大多是代工企業生產。過多的產品及代工甚至引發了從業人員在百度貼吧中哀嘆——“由于行業進入價格戰，白蕓豆壓片從6毛一片的代工費用，競爭到2分錢一片，這種惡意的競爭模式也把白蕓豆這個超級好的產業鏈給破壞掉。”

百度貼吧截圖

淘寶、京東以及微信小程序的促銷活動價格截圖

在三八婦女節期間，淘寶、京東以及微信小程序廣告平臺均做出了促銷活動，按照最低價格來算，單片價格約1.5元。

若百度貼吧的說法為真，這意味著，代工費僅2分錢一片的白蕓豆壓片糖果，實際單片售價至少翻了75倍。難怪有網友感嘆：收割的都是消費者的“智商稅”！

備案僅為“糖果”的食品能管理體重？律師稱涉嫌虛假宣傳

回到華熙生物旗下的黑零白蕓豆壓片糖果。根據某平臺上該產品的推廣，本文曝料人在黑零的微信官方小程序店鋪購買了該產品。鳳凰網《風暴眼》拿到產品實物后發現，該產品至少有兩個代工企業：

其一為廣東億超生物科技有限公司。通過天眼查發現，該企業和黑零品牌所屬的公司華熙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無明顯的直接控股關系；

另外一家代工企業則位于山東省威海市，企業名為威海百合生物技術股份有限公司，亦是一家上市企業。據天眼查信息顯示，該企業于2022年1月25日上市，該公司和本文涉及產品外包裝上的委托商華熙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亦無明顯的直接控股關系。

據國家市場總局的“我要查”數據庫顯示，上述兩家企業均同時具備保健食品和糖果制品生產資質。

無論是哪一家生產企業，對黑零“白蕓豆壓片糖果”這一商品的歸類都是“糖果、壓片糖果”。

曝料人購買的“黑零白蕓豆壓片糖果”產品實物圖

淘寶平臺黑零旗艦店銷售的“白蕓豆壓片糖果”產品具體信息截圖

鳳凰網《風暴眼》發現，該產品雖在多個平臺的宣傳頁面中強調“管理體重”，但并未提到“減肥”的字眼。不過在京東平臺上，該款產品被打上了“本店減肥塑身熱銷第1名”的顯眼標簽。

京東平臺上黑零自營旗艦店截圖

眾所周知，糖果作為普通食品，按照我國現行法規，均不能宣傳其有任何治療功效。

其實這已經不是華熙生物的第一次翻車了。去年3月華熙生物推出玻尿酸飲用水“水肌泉”，上市后也是銷量、口碑均不佳，被質疑是收智商稅，產品功效涉嫌虛假宣傳。

北京至普律師事務所首席合伙人、主任律師李圣向鳳凰網《風暴眼》表示，“若所宣傳食品未注冊成為保健食品，僅屬于普通食品，則不得明示或者暗示產品存在保健或治療功效。”

我國《食品安全法》第七十三條規定：“食品廣告的內容應當真實合法，不得含有虛假內容，不得涉及疾病預防、治療功能。”《食品安全法實施條例》第三十八條規定：“對保健食品之外的其他食品，不得聲稱具有保健功能”。因此對于普通食品，只要傳達了具有保健功效的意思，都涉嫌違規宣傳保健功效。

他指出，本文所涉及的產品，其網購平臺廣告宣傳中稱“三步阻斷、兩步守護、三步降低熱量、不節食、不腹瀉、不乏力。輕盈兩粒、油膩無懼、吃貨輕松管理體重”，同時宣傳視頻中有脂肪減少的動畫等，均在暗示消費者：服用此款食品可以降低攝入食物的熱量，達到所謂“油膩無懼、吃貨輕松管理體重”的效果。

需要注意的是，該產品在沒有科學和真實性依據的情況下，亦或是食品中有效成分含量達不到科學依據的含量的情況下，虛構了產品具有的功效，并虛構了商品的使用效果，欺騙、誤導消費者，構成虛假廣告，涉嫌違反《廣告法》《食品安全法》《食品安全法實施條例》。

功能性食品賽道開局不利，華熙生物靠什么實現“神話”延續？

眾所周知，華熙生物是國內率先實現微生物發酵法生產透明質酸（又稱玻尿酸）的企業之一，透明質酸生產規模和產率均處于全球領先水平。在深耕多年之后，華熙生物以此向醫美及化妝品終端積極延伸。

自從2021年1月國家衛健委批準玻尿酸可以添加到普通食品中后，華熙生物當月股價漲幅就達到31.54%。

在吃到這一波紅利之后，華熙生物的口服玻尿酸產品層出不窮：先是于同年1月推出國內首個玻尿酸食品品牌“黑零”；3月開啟玻尿酸飲用水品牌“水肌泉”銷售；8月再推玻尿酸果酒品牌“休想角落”……

華熙生物2021年度業績快報公告截圖

今年2月25日，華熙生物(688363.SH)發布2021年度業績快報。報告期內，營業收入上升87.93%達到49.48億元，保持高速增長態勢；公司實現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7.82億元，同比增長21.13%。

華熙生物公開信息表示：“目前公司已經穩步推進‘四輪驅動’業務布局：原料業務和醫療終端業務穩步增長，功能性護膚品業務繼續保持高速增長，其銷售收入同比大漲146.57%，功能性食品業務則獲得良好開局。”2021年上半年，三大業務占同期營收比例分別為21.43%、16.21%、61.99%。

在此利好的市場背景下，華熙生物對其主營產品玻尿酸系列產品的忠實用戶群體——愛美女性進行二次開發，就不足為奇了。

相較于藥品和保健食品申報的時間漫長且審批流程繁瑣，食品的注冊申請流程則又簡單又方便，但如何在守法和營銷推廣效果兩者之間找到平衡，從黑零白蕓豆壓片糖果這一“減肥”領域產品的表現上來看，華熙生物無疑走了一步“險棋”。

另一方面，從黑零旗下的各類產品以及去年熱炒的“水肌泉”市場表現來看，華熙生物開發的功能性食品業務并未達到預期。

實際上，如果“較真”的消費者進行維權，亦有相對應的法律依據作為支撐——據李圣律師介紹，根據《消費者權益保護法》規定，經營者提供商品或者服務有欺詐行為的，應當按照消費者的要求增加賠償其受到的損失，增加賠償的金額為消費者購買商品的價款或者接受服務的費用的三倍；增加賠償的金額不足五百元的，為五百元。法律另有規定的，依照其規定。

如此看來，華熙生物探索的功能性食品和減肥產品賽道，或許并不能像玻尿酸那樣享受豐厚紅利了。

與此同時，鳳凰網《風暴眼》發現，在功能性護膚品業務推動營收規模快速增長同時，華熙生物銷售費用也隨之“水漲船高”。

據新華財經終端數據統計，華熙生物2018年、2019年和2020年銷售費用分別為2.84億元、5.21億元、10.99億元，占同期營收的22.49%、27.62%、41.74%。在最新披露的2021年三季度數據中，華熙生物銷售費用已達到13.97億元，占同期營收46.38%。

持續增長的銷售費用明顯拖累利潤增長。2021年華熙生物利潤增速遠低于營收增速。華熙生物2018年、2019年和2020年銷售凈利率分別為33.56%、31.00%、24.50%，同期歸母凈利潤增速分別為90.70%、38.16%、10.29%，均呈現出下滑的態勢。

華熙生物最開始做玻尿酸原料商主要是針對B端市場，現在主打的功能性食品是面向C端，增大引流推廣、品牌建設等費用不可避免。

中國著名食品產業分析師朱丹蓬對鳳凰網《風暴眼》表示：“從B端到C端，其實是整個運營模式的一個多元化的具體表現。因為To B的話，它的利潤是有限的，To C的話，利潤可以最大化，之后整個品牌效應、規模效應也能得到很好地體現。挑戰在于，To C的難度比較大。目前國家還沒有出臺具體的減肥產品國標，所以，現在市場混亂。關鍵就是如何把產業鏈的完整度、食品安全性、科學性、創新服務體系等進一步地提升。”

因此，面對快速增長的銷售費用，功能性食品銷量的頹勢，以及凈利潤下滑的趨勢，“玻尿酸第一股”的神話該如何延續，還有待觀望！

關鍵詞： 華熙生物